颜兮

“先生请拿好，这是您的房卡。”酒店前台的接待员递给维克托两张门卡。

维克托接过两张房卡，夹房卡的硬纸壳上面分别写着“3110号”和“5240号”。表示感谢后，他推着行李箱往电梯口走去。克拉拉坐在行李箱上，双手抓着行李箱的拉杆，但维克托还是一手在她背后护着，免得掉下来。

勇利和海在后面跟着。勇利极少来德国，有过的那么一两次也只是因为工作关系出差，工作结束后就回日本了。海对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显得有点害怕与不安，紧紧抓着勇利的手。

维克托给了勇利一张标间的门卡“3110号”，自己拿了一张大床房的门卡“5240号”。然后，两人带着小孩分别入住了自己的房间。

Boss预定的酒店条件一如既往，维克托也没有什么好挑的。于是，他就稍微收拾了一下行李。坐在床上，克拉拉就凑过来，往他怀里爬，然后摸摸他的眼睛鼻子嘴巴，扯扯头发。维克托早就感觉自己的头发要剪短了，每次让克拉拉把玩着都会感觉自己的头皮痛，想着什么时候也该去剪头发了。正这样想着的时候，肚子发出了咕噜噜的声响。

“勇利，我饿了。”维克托打着视频电话，克拉拉在一旁也想出镜。

勇利在电话那边收着收着就坐了下来，专心跟维克托聊。“那我们去吃点东西吧。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呀，主要是饿了。早上也没怎么吃。”维克托抱着克拉拉，让她也一起出现在了镜头。

勇利想了想说：“你们收拾完了就下来吧，我这边也快了。”

维克托一听，带着克拉拉下了楼。正好，勇利和海出现在电梯口。

勇利带着维克托就往罗马广场那边走，也不说去吃什么。

早在维克托跟勇利说要带他来德国参加年会的时候，他就开始做起了相关的功课。不说对这里了解得非常全面，至少像现在就能够派得上用场。

进了餐厅的门。维克托见经过的几桌上大家都在吃猪肘子。原来勇利是带自己来吃这个，维克托心想。以前来德国出差就有人说一起去聚餐，只是每次这种活动维克托就没去，听说就有猪肘子这一样美食。

维克托将克拉拉放在同边的座椅上后，自己才坐下来，跟着勇利一起点了餐。

“这个......还有这个......维酱你们要什么喝的吗？”勇利准备将菜单递给维克托。

维克托正忙着给克拉拉穿围兜，也没有看一眼，随口来了句：“啤酒～”

勇利二话没说，点了两杯啤酒，然后从自己的背包里面拿出了一大罐牛奶。维克托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在哪里买的。

上的猪肘子配了土豆和酸菜，一大份。一共点了三份。维克托正在给克拉拉冲奶粉的时候，并捣碎给她带的食物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勇利见维克托根本就腾不出手来接电话，就接通了递给他。维克托一看是Boss的助手打来的。

“维克托，你们已经到德国了吗？确认一下你们的行程。”

“到了，已经入住了。”

“好。等下我把这两天的安排发你。下午的年会记得来参加。”

“好。”

年年都有办年会，虽然之前维克托都有参加，但自从去了挪威之后，就没有再在年会上露过面了。因为听Boss说只有今天下午是年会，之后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所以维克托才决定来参加的。重点不在年会，是旅游。

“维酱，吃完了要回去休息一下吗？”勇利一边给海切猪肘子肉一边问。海紧盯着肉片，眼神发亮。

维克托一边看着克拉拉喝奶一边说：“等孩子们睡个午觉了再出来走一走，说提前一个小时到就行了。”过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你后面有安排别的行程吗？”

“有是有想法，但我还没有完全规划好......”

“是吗？要不然，接下来一个星期的时间就交给你来安排？”

“欸？”勇利的样子像是被点到名的小朋友一样，开心又不安的模样。

“不过我们的目的地在慕尼黑哦～”维克托的心形嘴一不小心就跑了出来。

“慕尼黑？维酱，你想去慕尼黑？”

“可以这样说啦～来德国怎么能不去那里看看？这次我们的终点站就在慕尼黑。”

“然后我们就可以直接回去。”

“直接回去。”

勇利立马打开手机界面说：“行，我来看看买什么时候的票比较合适。”

维克托连忙说：“我已经买了，到时候去取票就行了。”

“欸？这么快？”勇利话说一半，突然停顿了下来，问：“维酱，你原本是有什么计划？”

“没有呀，我就买了票，这一个星期的旅游时间什么都没有安排。既然你有想法就交给你做了嘛。”维克托边啃肘子肉，边看着克拉拉，防止她一手把奶瓶扔掉。

“那我们自驾游？我明天去租车子～”勇利想着想着兴奋了起来，然后想法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蹦了出来。维克托就在一旁听着，表示没有意见就按他的想法来。

四个人吃饱后，勇利带着维克托和孩子们在附近转悠了一圈，然后才回酒店。在这过程中，勇利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有了存在感。维克托就在一旁，让勇利随意发挥了。维克托比较享受这种被安排的过程，因为自己休息的时候可以什么都不想只是跟着勇利走就行了。

刚回到房间的维克托好不容易将一路兴奋不已的克拉拉哄睡着，给她盖好被子，有个电话打了进来。

上面只有一串数字。陌生电话。

维克托想也不想直接挂了。

不出一分钟，又打进来了。

维克托继续挂。

在这个陌生号码打进来第三次的时候，维克托接了起来。

维克托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就先开始说了起来。

“维克托！你终于接我电话。”

听见对方这么人来熟的样子，维克托感到莫名其妙，但听声音他并不能马上想起来是谁。“哪位？”

“是我啊！Denis！”

“啊，你怎么又换电话号码了？”

Denis是跟维克托同一个俱乐部的花滑教练，他退役得比较早，带的学生不多，但个个都在赛场上不可小觑。而且他常年不在加拿大呆着，对俱乐部来说也是一位比较头疼的教练，但他能拿出成绩来，Boss也就没法说什么了，也就任他去了。

维克托认识他还是因为进俱乐部后的第一年年会。

当时，Denis是在洗手间见维克托。维克托喝得有点多了，在隔间催吐。他又走进会场不久后，维克托也进了会场，依旧风度翩翩的样子，端着酒杯继续喝。Denis不能理解维克托为什么还要喝，但接下来关于这个银发男人他就没有再过多去关注了。直到大家都解散各自回家后，Denis突然想起来有东西落在了会场，他才又折回去拿。但多想了一下，就往洗手间走去，发现那位银发男子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需不需要送你回去？”Denis试探性的问。

银发男子费力的睁了睁眼，嘴里说着“不用”。Denis看他手脚用力不受控制的样子，便搀扶着他。加拿大的冬天室外还是冷的。将他迅速塞回公寓后，自己扬长而去。

后来，两个人在俱乐部碰面的时候才相互认识。维克托事后也有问他，自己有没有做什么冒犯他的事情。Denis却总是说他当时急着回家。两人便一笑了之。

Denis是维克托在俱乐部最陌生的熟人。

“你住哪间房？知道你要来，给克拉拉带了点礼物。”

“谢谢～”维克托看了看已经熟睡的克拉拉说：“我到你那边去吧，克拉拉睡了。”

“不用，我就给个礼物，没什么事。”

“5240号。”

Denis很快就过来了，并且手里拿着包装精致的礼物。是一件漂亮的小裙子。

为了不吵醒克拉拉睡觉，两人转到走廊说话。

“每年你都给她带礼物。”

“当然了，我只愿给小公主送。”

“谢谢，克拉拉每次收到礼物都很开心。”

“今年你把他带来了？”

维克托低头含笑道：“嗯。到时候介绍给你认识。”

“是吗？让我期待一下。”

之后两人讨论的跟以往一样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勇利，今年跟维克托一起过新年吗？」

勇利坐在窗边开着电脑，看着手机上妈妈发来的消息。惆怅。不知道怎么回复。他都已经做好了在挪威过新年的打算。没有跟维克托提回日本过新年的事，也没有提前买机票。

如果跟维克托提，他会跟自己一起回去吗？

维克托肯定会很开心的答应自己的要求，但是......

勇利听见海翻身的声音，才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马上给妈妈回了消息，告诉他们自己今年新年不回来了，并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也许带维克托回去，才是种束缚。

晚会开始三十分钟前，维克托和勇利一行四人才出现在宴会厅大门口。

“维酱太慢了。说要提前一个小时的。”

“没事没事，准时来Boss才会惊讶呢～”

互相理了理飞乱的头发和衣服才进门。一黑一白普普通通的西装在身，不知为何在人群中如此耀眼，引人注目。

维克托一手抱着克拉拉，一手接过服务生提供的酒水，带着勇利向其他人打招呼。虽然维克托和勇利的事早在维克托退役之后就有过各种各样的传闻，但是这么多年除了两人在推特上公开关系，这还是第一次以爱人关系在正式场合一同出席。

因为这次的年会没有指定座位，所以维克托跟其他人打完招呼后就拉着勇利来到了一个比较偏的地方。周围几乎没有什么人。

“不用继续跟其他人打个招呼了吗？”勇利闪着他的大眼睛发出的疑问。

“不用了哦，其他人如果主动过来再聊吧。”维克托见勇利犹豫的样子，连忙补充道：“不用担心，今天是来休息的，不是来工作的。有需要招呼的人我会过去的。”

勇利见维克托都这样说了他就不再坚持了。

与其说这是个年会，不如说是个大party。一开始是优雅舒缓的音乐，每个人优雅相谈，Boss发完言后，音乐瞬间炸裂开来。随着音乐浪潮，不知今夕何夕。

维克托已经很少参加这种觥筹交错的场合了，本想给一些人打完招呼，差不多就起身离开了。谁知道，克拉拉跟着音乐玩的很开心。Boss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周围，然后示意维克托出去谈谈。维克托见状便将克拉拉交给勇利了。

关上宴会厅的大门。走在走廊上，根本就听不到刚才那充满热情的音浪。

两人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商务间。很安静。

“明年还是准备在挪威吗？”Boss一边打开电脑，一边跟维克托谈着。

“还没定。”维克托给自己接了杯水，刚刚空腹喝了些酒。

“有没有考虑回加拿大？”

维克托动作停住，浅笑。

“住宿不用担心，都能跟你安排好，随时可以过来。”

“我暂时还没考虑好。”

Boss一边操作着电脑，一边说：“你现在的合同马上就要到期了，是继续续签，还是改签成全职的合同？”Boss见维克托默不作声，便继续说：“想继续像现在这样也可以，合同还是跟以前一样，电子版的到时候助手发你确认，没问题的话寄你纸质合同。全职合同要补充说明一下，在原来的基础上有了一定的自由度，安排的公共课和规定出席的重要场合是必须的，其他的你可以自由选择，然后教练费，在原来的基础上改为四六。不能私自签其他运动员。这是能给你最大的让步了。你怎么想？”

维克托猜到这次Boss是要重新跟他谈合同的事情的。最主要的是维克托还有些东西没有确定，所以现在没有办法给出明确的答复。如果是以前，金钱诱惑一下，说不定他就爽快答应了。但是现在，勇利是怎么想的......

“维克托？”

“不好意思，我还要考虑一下。毕竟克拉拉现在已经上幼儿园了，也在挪威定居了，突然搬回加拿大的话，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而且现在勇利也在我身边，所以......”

“这个不急，你要是转成全职合同，根据你的情况可以考虑给你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去处理这些事情。”

“我回去想一下吧。”

“需要多久的时间呢？”

维克托走出房间时，见勇利脸色潮红，一手牵着海，一手抱着克拉拉左右找着什么。看他这副模样，维克托感觉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也许在梦里吧。

“勇利～怎么了？”

勇利闻声看向这边，连忙朝维克托小步跑来。“维酱，你去哪了？等你好久。克拉拉玩累了。”

维克托把克拉拉接过来，揉了揉她胖嘟嘟的脸蛋。“勇利，还想在这里玩吗？”维克托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他肚子咕噜噜的响声了。

“趁现在天还没黑，我们去买点东西吧。我也饿了。”

宴会厅里还在热闹不断，维克托和勇利四人先溜了，在酒店的附近找了几家店，买了一堆东西回住的地方吃。

翘年会、酒会这种事，维克托只有在中途去开房的时候做过。像这样，翘出来吃东西，还是头一次，而且丝毫没有罪恶感。

“刚刚在那里没有吃东西吗？”维克托在一旁跟克拉拉碾碎食物，看见勇利和海在狼吞虎咽，一副饿坏了的样子。

勇利挽了挽袖子，然后继续往嘴里塞着说：“在那种场合怎么吃？光喝酒了，只是跟孩子们端了点吃的。而且你走后，好多人过来跟我喝酒，都快挡不住了......”

“欸！？”维克托既惊讶又觉得无奈，面对别人的干杯，勇利总会真的干杯。“喝一点就行了。可能人家也对你挺好奇的。”

“对我好奇什么。”勇利好像吃累了一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然后接过维克托手里的碗说：“你也吃点吧。剩下的我来。”

维克托跟勇利换了个位置后，刚准备开吃，来了个电话，是Danis。

电话那头全是吵杂的音响声音，音量逐渐消失直至剩下Danis的声音。“你人呢？”

“我先走了。”

“不是吧？你真走了？”

“有什么事吗？”

“是谁说要介绍男人给我的？我就迟来了会，怎么大家都见到了，就我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

维克托忘记了这件事情。“要，要不下次？我们现在回酒店了。”

“我过来吧。这边都已经嗨疯了。我也不想在这里呆。”

“也行，在3110号。”

维克托挂完电话，刚往嘴里塞了一块肉片，看见克拉拉肉肉的脸，凑过去想亲一下。克拉拉嫌弃的别开了脸。

“臭。”

克拉拉甩出的词让维克托猝不及防，立马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问勇利：“我很臭吗？”

勇利也只是憋着笑，同时又问克拉拉自己臭不臭。没想到克拉拉点了点头，然后还用小手推开勇利。这副模样，让维克托和勇利都笑了起来。大人们都被孩子嫌弃了。

等到Danis来的时候，维克托刚冲完澡出来，换上了拿过来的睡衣。那身只剩酒臭味的衣服，维克托就没有再穿上了，先放在勇利这边了。

“你们这是就要睡了？”Danis见一屋的人都已经换上了睡衣，连忙看了看时间。才八点的样子。

勇利刚帮维克托吹完头发。

“没有，克拉拉嫌弃我们身上有酒臭味，就冲了个澡。”维克托将勇利拉到身边介绍道，“胜生勇利，我的爱人。”“Danis，我的同事。”

两人相互握手寒暄后，Danis将在门外的人喊进来，简单介绍了他的未婚妻。预计来年的冬季在意大利举行婚礼。他未婚妻的家乡在意大利北部的一个小镇。

“原来你要结婚了。”

“是啊。”

“你们以后是准备去加拿大定居？”

“当然。你呢？”

面对Danis的反问，维克托一下子没有回答上来，最后随便搪塞过去了。后面问到这几天的旅行计划的时候，维克托只告诉他们目的地在慕尼黑，这一个星期的行程准备自驾游。刚好，Danis他们的目的地也是慕尼黑，之后飞回加拿大。所以一行人约定一起出行。

待Danis走时，孩子们兴奋劲过去了，只剩下昏昏欲睡。

“维酱，衣服就装我行李箱？”勇利拿着维克托换下来的西装问。

“好。”维克托准备抱着快睡着的克拉拉起身上楼去。“那我们先上去了。”

突然听见勇利犹豫的声音。“你......”

“嗯？”维克托回过头看他。勇利却话锋一转，让他快回房睡觉，明天还要出行。

维克托回到房间，给克拉拉盖好被子。

关上灯，屋里黑漆漆的。盯着天花板看。刚刚勇利想问什么，维克托心想。